昨天看完书想把以前的工作经历写下来留作纪念,睡了一觉后啥也不想写了,家里现在还有一大群人在抽烟打牌,但硬着头皮想到什么写什么吧,毕竟现在不写下来,未来老年痴呆可能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昨天看完了《纽约时报是怎么做新闻的》,书名起得不够精准,其实讲的是2010年纽约时报的数字化转型。报纸到底会不会消亡呢?这也是我2015年在新民晚报实习一个月的时候,其中一个老师谈过的话题,虽然我不知道他的职位是什么,但我猜他应该是我们负责那个版面的副主编吧。当时他说未来的报纸会以深度报道为主,越来越多的记者也会转型为调查记者。
过去我还会为报纸的衰落感到惋惜,但现在我觉得新闻印在纸上和发在网络上只是展现形式的区别,它们的本质还是一样的,报纸消失并不可怕,纸质的资料只是被时代淘汰了而已。纽约时报的记者依然会为自己的报道登在头版而骄傲,我妈也会把我发表过报道的报纸买下来留作纪念。就像书里引用的一句话“报纸仍是人们首选的媒介。相当多的人[受众]仍从报纸获取信息。我们在报纸上所做的工作相比首页上的更具象征意义和留存价值,而首页上的内容,只需轻点几个按键就能删除或修改……”
高考没有考上第一志愿的第一专业新闻系算是人生中为数不多的遗憾之一,即使是这样,我还是在大学和毕业后想方设法地和新闻搭上点关系。后来,我在某个互联网公司做了一年多的版权和内容。虽然公司对外的定位是短视频平台,但我们都很清楚我们在做的是短视频形式的新闻。
整个二楼都是编辑,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是从平面媒体和电视媒体出走,对于如何用镜头来叙事非常陌生。入职第一周,我就在电梯里遇到了以前很欣赏的某电视台战地记者,后来还有过交集,现在她在公司里负责直播组。内容生成的分配条线和过去传统媒体没什么区别,国内组、国际组、科技组、体育组、生活方式组等等。唯一不同的新媒体运营组也在二楼,他们除了负责双微以外,还要负责首页的运营。
作者在书里把数字化转型分为三个部分:即时、互动、参与,但几乎没有提到数据驱动。2010年的纽约时报不会根据数据来调整他们的战略,在现在看来有点不可思议。也有可能是因为作为新闻媒体,你需要保持一定的客观和公正,不能让数据来左右你的判断,就好像不该由读者来决定什么是重要新闻,什么不是。话语权依然要牢牢掌握在编辑的手里。但对公司来说,我们需要的是融资,当然保持媒体的专业度也很重要,但能够在资本市场活下去才是头等大事。于是就会出现,某条关于跳广场舞的视频很受欢迎,编辑便会制作更多和广场舞相关的内容,尽管内部觉得这样的新闻不值一提。在某次融资的重要阶段,上头要求首页视频下面的评论至少要有五条,然后同事们就在评论区里聊起了天。其他的关于标题怎么取,配图怎么配,视频怎么做,几分几秒要出现爆点,一切都取决于点击率、点赞数、观看时长这样的数据。但奇怪的是,公司规定编辑们看不到自己视频的数据,但依然会根据这些数据对他们的工作进行考核。这就像写完作业不给你正确答案,我想它的好处在于编辑不会被数据左右,只是以数据最终来奖惩似乎不太公平。
再回到作者的第一个观点,即时。编辑要值班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甚至连我们部门下了班也会需要对首页负责的部分进行更新。我之前的流程基本上是早上到公司更新一下首页,然后是中午12点或者吃完午饭后,接着是下午3点,最后是下班前。晚上我和同事会轮流在9点左右更新一次。再晚就没有更新的必要了,因为很少会有人在那个点看视频。和纽约时报不同的是,我们部门的更新频率取决于第三方上传视频的频率,我们的上班时间也是他们的上班时间,因此这个时候会有许多源源不断的新视频,我们的选择范围也很大,下了班没有人传视频,我们就会发愁不知道该把什么视频放在首页。和纽约时报相同的是,二楼的同事们花费心血制作的内容可能只会在首页停留几个小时,甚至有时候商务部门的广告片可能会挤掉原创内容的位置,我想任何编辑都会觉得郁闷吧。其实首页以前都是由算法直接生成的,人工干预是在某次重大失误后才开始的。那天首页破天荒开了天窗,推荐位一片空白,头版位置一片空白是多么可怕的事情。结果查下来发现是因为当时那个时段发布的视频都被降权了,算法找不到合适的视频推荐就直接开了天窗。
作者第二个观点互动在公司体现的不多,不仅在我司体现不多,国内很多新闻媒体都很少涉及多媒体的报道方式。这里的多媒体不仅仅是图片、视频、音频,而是一些创新的比如360°全景地图、读者投票、小游戏的互动方式。公司二楼的编辑很少会来三楼找后期,因为他们的视频几乎不需要太负责的后期,他们一个人就可以搞定,偶尔会有一些新知类的视频需要后期做MG动画。来三楼找后期最多的还是一楼的商务,后期们大部分时间也都在为客户爸爸服务。但商务还是会嫌弃后期的水平不够,最后花钱找外包。
最后一个观点是参与,也是我认为这本书发行7年以来依然有讨论价值的一个观点。纽约时报的记者在twitter上为自己的新闻吆喝,发表非新闻相关的观点,此举会模糊专业工作和业余生活的界限。一旦你的账号加上了认证,无论你发布的消息是否和你认证的头衔相关,人们还是会下意识地认为你是在以这个身份发表观点。工作期间,我司有两条新闻引发了公众讨论,当时有很多人抨击我们吃人血馒头,同事开玩笑说真怕上班路上有人泼粪。微博某大V记者也一直带节奏,后来听老同事说,这个记者所在的媒体过去就和我们有过节,爱和我们唱反调。相信我司大部分同事都有微博,但有多少人加了认证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没有听说有人在微博上发表过激言论的事情。记者想要成为KOL并不容易,就像纽约时报的记者,有的人诙谐幽默,成了网红。有的人又要工作又要带孩子,而且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发的,宁愿睡觉也不愿意上twitter。有的人就算发也只是发一些自己的新闻链接,完全没有要经营的意思。我当时的领导以前是摄影记者,现在他除了版权的工作之外,还成了b站的摄影区vlogger,有了一批固定的粉丝。如果是这样把工作和业余生活分开也挺好的,我似乎没有见过他在视频里提到过自己的本职工作。另一位直播组的出镜记者最近裸辞了,那天朋友圈里都在转发她拍的讲述自己裸辞、搬家的视频,我也第一次知道她原来平时还有在认真拍vlog。
我不敢说自己看到了多少新闻行业的背后,毕竟在这行也只呆了大约一年半的时间,而且还不是核心部门。在这有限的时间里,我买卖过版权,在公司的演播室里拍摄剪辑过视频,策划过Chinajoy的直播,尽管这只是一些对于编辑来说再普通不过的工作,但对于曾经对新闻抱有执念,现在依然如此的我来说,是莫大的荣幸的宝贵的经历。
(第一份工作也有过有趣的经历,引入了某格莱美提名者的第一张专辑,发行过参加乐夏的某乐队的第一张专辑,第一次采访明星紧张到手抖。在已经确定离职的时候,被调回市场部参与公司音乐节的项目。但这些都比不过音乐节那天清早,公司招募的一个志愿者和我们侃大山,她说她很喜欢Irene写的推送,而我控制不住地大喊我就是Irene那个时候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