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很多事情如果不写下来我就永远无法与自己和解,那些想法会在事情再次发生的时候又一次涌到脑袋里,或者说我会用那些想法去解释这些事情。

大概是小学还是初中的时候,有一次周末没节目可看就转台看了快乐大本营,跟着主持人和嘉宾哈哈大笑。这时候,我妈说了一句:“有什么好笑的”。我立刻就停止了笑声,只是在表情上还保留着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从此我就失去了对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的冲动。不管是看电影还是看电视,遇到好笑的内容我也仅仅只是露出笑的表情。我想我是因为怕被妈妈嫌弃吧,每次我想要大笑出声,一想到“有什么好笑的”,我就只好往心里憋。久而久之,我渐渐失去了表情,在班级里也常常面无表情,生怕我“傻气的笑”会被同学嘲笑。

但我妈妈本人是不是也不常大笑呢?据我观察,总的来说确实是这样,你很难看到她有大喜大悲的情绪,顶多是在和我爸吵架的时候大怒而已。

每当她因为工作或者家庭心情烦躁的时候,我就会克制自己跟她说话的欲望,因为不管说什么她都会没好气地回答我,就像电影里常常拍的那样。

不敢大笑,当然也不敢大哭。从小我就是个会跑到自己房间里默默流眼泪的人。这只是个习惯,并不代表我小时候有多爱哭。

但我常说小时候没流过的泪最近这几年都已经补回来了。好多次躺在床上,眼泪刚流出来还是热的,淌进耳朵里痒痒的,直到眼泪在耳朵里形成一滩水洼,变得冰凉。有一段时间甚至看什么都会莫名其妙想哭。

从2019年开始,日记里月份的颜色偶尔会变黑,那代表着我这一个月过得不开心,比如,2019年11月,全家去新西兰旅游,在特卡波湖畔看鲁冰花的时候我却只想哭,风刮得我耳朵生疼,最后我只是在那里走了一圈就一个人回车里了。

2021年某天,上午因为被我爸拷问为什么不找男朋友而哭,晚上因为被我妈说指责没有计算动迁赔偿,当场一边哭一边做Excel,还要忍着哭腔跟我妈对话。

2022年的五月,只是因为一件愚蠢的小事,后来我就不说话了,于是我妈说:“你看你说不过我了,我还是比你懂的。”当下我没什么感觉,但是过了几秒钟突然就很想哭,我只好闷头吃饭,一言不发,怕被爸妈看到红了的眼眶,端起杯子喝水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嘴唇都在颤抖。

前些天在看新闻的时候听到了湖南塌楼的消息,当时我妈正在说话,我就让她小声一点,结果她说:“关你什么事。”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大我,只有小我。我们这等屁民只需要自己苟活就足够了。

疫情期间每天都在和我妈交流负面新闻,之前也和她讨论过不少自杀的社会新闻。她的看法永远都是“这些人怎么那么傻”,“要是我我就去把他们杀了”,“怎么不去居委/街道闹啊”。

像我妈这样既在居委又在物业工作过的人,人间险恶当然是已经看得足够透彻了。用我妈的话来讲就是“什么人我没见过,这种人我知道要怎么对付他们。”她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反正我已经退休了”。但我很想告诉她很多事情的确是行不通的,很多人也不像她一样没有生活的包袱,可以每天无休止地闹事,还有更多的人每天忙着上班哪有时间去了解政策。

我妈从来不会对负面新闻里的人表示同情,顶多只会可怜可怜自杀的孩子,但最终的结论仍然是“太傻”或者“不懂”。

我相信这是中国父母的通病吧,很少有人会表现出共情,而一旦你流露出一点点脆弱的情绪,只会被人嘲笑是怯懦。

今天又萌发出了租房的念头,每当有这个想法冒出来,我就下载贝壳找房,翻翻房源,好打消自己这个念头。

爸妈已经十年多没有好好说话了,每当有什么事情发生,我就要从他们口中分别听两遍。我妈还没退休的时候还好,我爸一个人在家几乎不会打扰我,毕竟他也很少和我说话。但自从我妈退休天天在家,由于不和我爸交流,她只能不停地跟我说话,也不管我在看书还是看电影。很多次我都想和她说“别跟我说话了”,但还是不忍心说出口。于是只好一边看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导致我没法把书看进去。

对于我爸,我翻了翻日记,四年前我就开始生出希望他出门就别回来了的想法。每当中午他买菜回家,转动钥匙的声音都会让我特别失望,每天都是。

2021年11月,他私自住到了海南,一住就是四个月。我妈说他自私,但我很清楚他在家里的感受,被他形容为“每天都很压抑”。我也很希望他们不要再互相折磨了。这四个月因为我妈还在上班,所以下午大部分时间都只有我一个人,我太开心了,常常要在工作前先练一练ukulele。至于为什么我要在没人的时候练,不是因为怕爸妈嘲笑我,只是讨厌我爸每次都会说“哟,今天怎么想起练琴/画画/锻炼了”,尽管我知道这只是他和我交流的一种方式。

最近让我特别烦躁的是,我一个快奔三的人,每天吃饭我爸还要给我夹菜,还要问我为什么不吃这个不吃那个。一旦我吃了某个菜的某个食物,他就会把这些食物全放进我的碗里。我总是和他说不要给我夹,我要吃什么我自己知道,但没用。在他眼里我只喜欢吃肉,其他的他默认我全都不爱吃,因此每天抱怨我只吃肉,导致他不知道做什么菜。

很害怕自己变得像我妈那样咄咄逼人,又害怕自己变得像我爸那样软弱无能。到今天,我好像成了一个外强中干的人,年纪越来越大,在外脸皮越来越厚,心却越来越柔软。

我以为成熟了人会看开一点,包容一点,但上网冲浪后发现,现在的看开意味着“拉黑”,现在的包容意味着“各自安好”。幸好我没有成为这样的人。

最后修改:2022 年 06 月 11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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